厨房里，Bee的大堂姐好婶在准备年夜饭。她把一条大鱼放进锅里，再盖上锅盖蒸熟。全叔拿着一罐糕饼走进厨房里。

　　“二叔，我帮你蒸了一条鱼，这鱼蒸熟了之后，你们就可以吃团圆饭了。除夕夜吃鱼，包你年年有余。我是不是很好咧？还有，我还煲了你最喜欢的猪肚鱼鳔汤，还下了很多你爱吃的干贝。我真是没取错名，人如其名，好到‘出汁’。”

　　全叔拿起装干贝的罐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心痛地说：“你全用完了？阿好，这干贝是我亲戚从东马那里带过来给我的，很珍贵的，你竟然一次就用完了，真是给你气死！一个两个都想气死我！”

　　全叔骂完，就看见从厕所“解放”出来的Benji，这已是他第三次上厕所了。

　　“Heya，you must be Bee’s old man。I’ve heard so little about you。My name is Benji。”Benji主动和全叔示好，“Sorry I broke the lock......I really，really needed to go to the toilet。When one’s desperate，one can’t think straight，so...... you know ...... anyway，the lock was pretty old，so it’s about time to get a new one！But don’t you worry，I’ll get it fixed for you in a jiffy...... ”

　　他说的英语，全叔一句都听不懂。

　　全叔对Benji没有好感，觉得他举止轻佻，有欠稳重。

　　全叔看着他，越看越火，大声骂道：“我知道你这鬼佬听不懂我的‘人话’，但我还是要跟你这鬼佬说，我们人鬼殊途， 不要对我说‘鬼话’！”

　　“爸，你讲话可以不要那么刻薄吗？”Bee脸色不悦地出现在厨房门口。

　　“哼。”全叔的鼻孔闷哼一声，阔步走出厨房。

　　“What did he say？”全叔走后，Benji忙问。

　　“He...... ”Bee胡乱翻译，“He said，he saw a ghost，and it talked to him！”

　　“What？Really？Where？Here？”Benji瞪大眼睛。

　　“You go unpack，I’ll tell you about it later。”

　　Benji挠挠头，一脸不安地离开厨房。

　　Bee在心里偷笑。

　　好婶一副好管闲事的嘴脸，向Bee靠了过去：“阿Bee，我不是八卦，我是关心你。那个鬼佬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Bee摇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

　　“不是。”Bee补充，“他是我的丈夫。”

　　“丈夫？你们注册了？”

　　“嗯，我们已经注册了，这次回来是要通知爸爸，顺便来蜜月旅行。”

　　“你们这次回来要摆多少桌酒席呢？中式还是西式呢？我看就来一个中西合并吧！”

　　“我们旅行结婚，没想过要摆酒。”

　　“人间悲剧！你爸的人头不保咯！”好婶幸灾乐祸地笑。

　　“为什么这么说？”

　　“你爸今天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如果他嫁女儿不摆酒，就把头砍下来给人家当凳子坐——”

　　全叔忽然走进厨房，横眉怒目的。

　　好婶想给自己找台阶下：“坐...... 坐...... 我不坐了，我要赶回家吃团圆饭。你们吃得开心点哪！”

　　好婶抓起菜篮就滚水烫脚般走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表情不悦。

　　鱼蒸好了，全叔把所有的菜肴端上桌，Bee盛了三碗饭，

　　准备了两双筷子、一对白钢匙叉，三个人坐下来吃团圆饭。

　　桌上摆满了菜肴，气氛却有点儿僵，三个人默默低头吃饭。

　　Benji看见放白斩鸡的盘子里有鸡头，鸡头对着自己，他看了有些不舒服。

　　他转移视线，看到盘子里还有一块块朱红色的东西，好奇地问：“Bee，what’s that？”

　　Bee看了一眼，回答说：“Chicken blood。”

　　“What？！”Benji大惊小怪。

　　Bee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全叔的碗里，全叔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Benji嘻皮笑脸地说：“I can use chopsticks too！”

　　他拿起Bee的筷子，很不容易地夹起鸡头，颤抖着手，要把鸡头送到全叔的碗里。

　　Bee大惊：“Benji！”

　　“Shh，don’t talk to me，I need to focus！”Benji直勾勾地盯着夹着鸡头的筷子，生怕手一溜就掉了。

　　全叔闻声抬起眼，看着鸡头冲着自己来，气得吹胡子瞪眼。

　　Benji接触到全叔凌厉的眼神，心里一惊，筷子一松，鸡头掉了！

　　Benji眼明手快地用手接住了鸡头。

　　“Wow！Great！”他为自己敏捷的身手沾沾自喜。

　　全叔看见Benji手中的鸡头还是对着自己，实在忍无可忍，

　　“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Benji和Bee吓了一跳。

　　Benji向Bee露出询问的眼神。

　　“Benji，the chicken head is not for eating。”Bee解释。

　　“Is that right？Good to know ...... ”

　　全叔怒吼：“够了！不要一直在我面前讲鬼话！除夕请我吃鸡头，是不是要咒我一整年都倒大霉？”

　　“Benji didn’t mean it，sorry。”Bee情急起来，脱口说英语。

　　“你看你，华人不讲华语，当什么华人？”

　　Bee心里委屈，不甘示弱地说：“是你不要我学华文的！ 当年是你逼我跟阿姨去英国住的！你不是很希望我变成英国人吗？我就完成你的心愿哪！”

　　“我叫你回来，是你自己不要，还跑去学画画！”全叔不忿地说。

　　“小时候又是谁先带我去学画画的？It was you！You’re always so contradictory！”

　　全叔别过脸不去看Bee泪盈盈的眼睛，Benji虽听不懂，但也感觉到他们父女间的火药味。

　　全叔沉默了一阵，又愤愤不平地说：“结婚这种大事，也不跟我商量，自作主张注了册！”

　　“我现在跟你说还不是一样？这次我回来，就是想要通知你...... ”

　　全叔霍然站起来：“通知我？不如等我死的那天才通知我！ 总之我就是看这个鬼佬不顺眼！”

　　全叔破口大骂的时候，Benji看见全叔的门牙缝塞着菜渣。

　　“Dad，you’ve got something on your teeth ...... ”Benji比手画脚。

　　全叔气在头上，以为Benji嘲笑他，老羞成怒地拂袖而去， 留下一脸无奈的Bee和满腹疑团的Benji。

 

 

　　“当当当当！Surprise！”妈咪和爹地率先打开恩娜的房门，齐声喊道。

　　恩娜满心期待地走进房间。首先把视线投向床上，床上什么也没有。

　　“咦？我放在床上的漫画呢？”恩娜怪叫起来。

　　妈咪指着一个粉红色的大盒子：“我买了一个新的储物盒，你的漫画我都收到里面去了。”

　　恩娜愠怒：“为什么没问过我呢？我不是说过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吗？”

　　妈咪嗫嚅地说：“我看杂志上说，书会沾灰尘，放在床上的话，人睡觉时就会吸进肮脏的空气，所以我把你的书收进盒子里。”

　　恩娜把漫画一本一本地从大盒子里拿出来，任性地说：“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书一起睡！”

　　“可是......杂志说——”

　　“杂志说杂志说，杂志说的你就完全相信吗？”

　　恩娜重新把书摆在床上，占了一半的床位，而且凌乱不堪。她却觉得这样的摆放甚好。

　　她瞥了书桌一眼，又大叫了起来：“我桌子上的东西呢？”

　　妈咪又站出来“自首”：“我......我收进抽屉里了。”

　　恩娜打开抽屉，把里面摆放整齐的东西逐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她十分不满地说：“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动我的东西，你放得那么整齐，我会找不到的。你看，我又要重新适应东西摆放的位置了！”

　　妈咪委屈地说：“我只是想把你的房间收拾干净，让你出院后有个整齐舒适的房间......”

　　恩娜马上接话：“我的狗窝就是最舒适的了，你不要再乱动我的东西了！”

　　妈咪终于恼火了：“你知道我和你爹地花了多少时间来打扫和布置你的房间吗？你居然一点儿感激都没有，还一直责备我......”

　　爹地把妈咪拉到一边去，劝说：“阿girl刚动完手术，你就多忍让吧，不要刺激她。”

　　妈咪抿了抿嘴，不再吵下去。

　　爹地见母女间的火药味还没散，连忙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对着恩娜说：“阿girl，你进房那么久，都没发现我和你妈咪给你安排的惊喜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恩娜一进房就不停地抱怨，没留意到房间里多了什么东西。

　　难道是新的漫画？恩娜翻了翻床上的漫画，没有一本是新的。

　　难道礼物藏在抽屉里？

　　恩娜又翻了翻那些从抽屉里拿出来的东西，她大肆地翻找，东西散落一桌子，桌子上几乎找不到一个空白的地方。

　　什么也没发现。

　　爹地忍不住给予提示：“你怎么不看看柜子？”

　　床尾对角的位置有个柜子，上面竟然多出了一个大东西......

　　恩娜怎么都不会想到，所谓的惊喜，竟然是一台29寸的电视。那不是平面电视，而是一台旧款的电视。黑色的外壳不再光鲜，显然是一台二手电视。

　　“从哪里弄来的？”恩娜的语气是高兴的。虽然那台电视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那种，但有总比没有好。可以躺在床上看电视，不必在客厅和爹地妈咪争电视遥控器，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在舅舅的二手电器店买的。”妈咪气消了，跟恩娜解释电视的来源。

　　“妈咪怕你在家休养这段期间会很闷，特意买了台电视放在你房间里给你看戏解闷。妈咪也希望你可以好好躺着休息，不用走去客厅看戏，也不会不小心被地上的垃圾袋绊倒。”爹地补充。

　　妈咪在家里工作，她的工作是包装垃圾袋。塑料厂把一袋袋折叠好的垃圾袋载来家里，妈咪的工作就是把每一沓折叠好的垃圾袋装进袋子里，再粘上胶纸。

　　恩娜心里有满满的感动。妈咪总是把她放在首要的位置，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取悦她。她刚才却这样大声地责备妈咪......

　　“谢谢妈咪。”恩娜想过去挽着妈咪的手，却觉得难为情。

　　妈咪听到这一声道谢，开心地走向恩娜，牵起她的手问：“喜欢我和爹地送给你的礼物吗？”

　　恩娜用力地点点头。

　　“我和你爹地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做，只要你开开心心的。”

　　恩娜觉得好窝心。有这样疼爱她的爹地妈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上天对她不薄，给她美丽的外貌，还有一对爱她的父母。学校的同学也很有爱心。

　　患上脑瘤那段时期，恩娜每天被剧烈的头疼折磨，没胃口吃东西，时常作呕，总之浑身不舒服就对了。她每天被病痛折磨，一直埋怨自己比别人倒霉，世界上这么多人，上天偏偏选中她得了这个病，这不是“天妒红颜”是什么？

　　还好，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在手术台那里结束了，像做了一场噩梦那样结束了。只是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恩娜闭上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气，把那些可怕的回忆从脑海里赶出去。

　　爹地妈咪给她准备了很多部电视剧，不如想想明天要先看哪一部电视剧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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