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五十分,我们在仆人休息室里排列整齐,等着让副管家普尔斯先生进行服装仪容检查,因为待会儿,我们必须在餐厅里,伺候在旁,看着主人们进餐。
普尔斯先生的眼睛像猫,他可以轻易发现我们肩头上一条细细的线、快掉下来的纽扣、沾在黑色制服上其实看不太出来的汁渍。一直到确定我们都非常地整洁干净以后,他让男仆捧着菜肴走在前头,女仆则排在末端,再由他和梅兹太太领着我们出去。
晚上七点整,欧克家族的用餐时间到了。
我总算可以看见那象征荣誉与权力的伟大家族了。
心跳快得乱七八糟,好像一颗快滚出界限的球,随时准备滚出喉咙。
我不知道,那是即将见到欧克家族油然而生的兴奋心绪,抑或只是紧张的忐忑不安。于是我只好不停地打量饭厅,希望能藉此舒缓紧张的神经。
饭厅的墙面上挂着好几幅巨大的画像,每一幅都镶着金框,我看见最靠近我们的那副画像下边,用黑体字写了姓名:“马修·德·奥德列·欧克伯爵,一四二五年五月十八日,于维纳德战役中阵亡”,其他的画像则看不清楚名字了。这时候,欧克家族的成员陆续进入饭厅里来,我赶紧将目光从那幅画着穿戴古代服饰的狮头转移到他们身上。大家按照长幼次序入席就座,欧克夫人一定坐在主人的位子,左右两边就是她最宝贝的儿子马丁斯、马克,接下去的是还未出嫁的女儿法缇娜,看起来是个高傲的女人,而坐在欧克夫人对面的主席上,自然就是欧克先生了。
迪迈·欧克,即欧克先生,为欧克家族的掌权人,相传最早的兽人便是欧克家族的祖先,他们是最早发现亚贾斯亚这个地方的人,自称“神的子民”。当然他们这么称呼自己也不为过,因为欧克家族的品种是较为纯净的兽人,但又有各自不同的特征。
像是欧克先生,他身上就有兽界圣灵的代表狮王、豹与人猿的血统,是进化的兽人,欧克先生的脸就具有狮与豹的组合结构,金黄色的身躯还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些豹纹斑点,而人猿的特征就退化到行为上了。虽然欧克先生已经一把年纪了,但仍跑得跟虎豹一样快,也具有人猿聪慧的特性。
另一个重要的欧克家族成员想必就是欧克夫人了。兽人有一个优势就是他们不怎么显老,就拿欧克夫人来说,她看起来至少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一半岁数,天生丽质的她就算再怎么坏心肠,也还是个蛇蝎美人。欧克夫人身上就有了蛇与狐狸的血统,但听在欧克家干活最久的梅兹太太说,欧克夫人严格上不算纯种的兽人,她身上有一小部分血统是属于人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憎恨所有人类,并视人类为低贱的民族。她也不准其他族人甚至是自己的孩子谈起这件事。梅兹太太说,在她刚进来欧克家帮忙没多久的时候,就有一个不懂事的女孩自以为是地赞美欧克夫人拥有人类美丽的脸孔,以及狐狸的媚眼。没多久,梅兹太太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傻女孩了。因此,在欧克家里,每个人都对欧克夫人的真实血统非常忌讳,甚至绝口不提。
另一个同样令人非常害怕的就是法缇娜·欧克,欧克先生的女儿。她虽然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却同时拥有父亲血液里潜藏的虎豹个性,有慑人的坏脾气,这也就是为什么到现在法缇娜小姐还未找到合适对象的主因。而欧克家的男丁,马丁斯、马克,他们是对双胞胎,也是欧克夫人最疼爱的宝贝儿子,他们虽然长得像欧克先生,却没有欧克先生那样值得尊敬的气魄,更多地遗传了母亲的阴险狡诈。
果然就如同其他仆人所说的那样,只有欧克先生比较能让人亲近,其他欧克家族的成员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连一秒钟也不想待在他们身边。
即便是用餐时间,这里的氛围一点也无法让人放松下来。主人们几乎没有进行交谈,只有寥寥几句诸如“今天过得如何”的话语,然后就没了。餐桌上只有零碎的碰敲杯盘发出来的声音,但也是极其细微的声量。我除了赞叹贵族的用餐礼仪果真讲究以外,对于这段漫长的用餐时间并不能多做什么评论。
天哪,欧克家族的晚餐时间有两个小时那么长,可是我的小腿已经在发抖了。
我偷偷用眼角扫向旁边的同事,大家也都还直挺挺地站着,连呼吸也刻意压低,好像不希望被主人发现的样子。
就在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地抬腿,想藉此松松小腿肚上僵硬的肌肉,以为那些躲在黑色长裙底下的动作并不会引人注意的时候,欧克夫人立刻发现仆人那边有什么动静的样子,抬起细小却锐利的双眼扫向我们,我的背冷不防颤了一下,感觉就像被雷电击中的样子。
她放下了专门用来喝汤所使用的汤匙,将椅子往后轻轻地拉开,然后站起身。
大家全都看着欧克夫人,仆人们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妈妈,怎么了?”法缇娜小姐也停下用餐的动作。
她不回话,脸部没有表情地走向仆人站立的方向。
最后走到我的面前。
我的背开始冒汗。
这是我第一次和兽人那么地靠近,我看见欧克夫人的脸上开始慢慢浮现出人类的样子。欧克夫人大概也发现了,于是不慌不忙地倒退两步,人类的五官慢慢褪去,又恢复之前那张黄金狐狸的脸庞。
现在可不是赞叹兽人变色龙功能的最佳时候,我现在可是大难临头了。
“你。”她看着我,我偷偷地吞了口口水。
“是,欧克夫人。”
“新来的?”
“没错,欧克夫人。”我的脑子大概已经打结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机械式地回答问题。
“叫什么名字呀?”她缓缓地问,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划在我脆弱的肌肤上。
“露娜。露娜·菲特。”
“露娜?”欧克夫人转头看向普尔斯先生。“普尔斯,你知道这件事吗?”
“是,太太,我知道这件事。但是刚好厨房缺人手,
她们又是非常有经验的员工,所以……”
“好了好了,普尔斯,我又没说什么,别这么紧张。”
“谢谢夫人。”
“还有一个是你吗?我没见过,对吧?”欧克夫人走向夏洛特。
“对,是我。我是夏洛特·威尔森。”
“夏洛特?好名字,我喜欢。听起来像一首诗。”
“谢谢欧克夫人。”夏洛特赶紧弯下腰道谢。
在我以为暴风雨即将离开之际,欧克夫人又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
“莉娜,你喜欢这里吗?”
“欧克夫人,我叫露娜。”
“我说你叫莉娜,你就叫莉娜。从今天开始,如果你想在圣德匹斯堡里工作,你就要接受自己是莉娜。”
1
“卟——卟——”
午夜,九十正打算越过马路,一辆摩托车从他面前飞驰而过。
“年轻人,别驾得那么……”
“快”字还没说出口,那辆摩托车早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喂,九十,你在这里喃喃自语什么呀?”一百一打着呵欠在九十身后出现。
“我说那骑士驾得太快了,差点就撞上我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一百一摇摇头,“上星期,就在那路口,有辆摩托车撞死了一只狗,唉,可怜的狗!”
午夜的月光洒了满地,寂静无人的巷子忽然传来“咯咯咯”的高跟鞋声。那是一双美丽的粉红色高跟鞋。一百一跟九十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注意那双高跟鞋的女主人。
高跟鞋的女主人是一个夜归的上班女郎,纤细的腿踩着高跟鞋,拖着疲惫的身子,身上挂着一个美丽的红色手提袋。
“是个美女!”一百一趋近对九十说,九十点点头。
“嗖——嗖——”又一辆摩托车从他们俩旁边飞驰而过,要不是一百一适时拉了九十一把,恐怕……
“啊——”一声尖锐的喊叫划破了黑夜的宁静,九十抬头一看,只见黑暗中那女郎使劲地和一个人拉扯,定睛一看,和女郎拉扯的人,竟然是刚刚从他们身旁掠过的摩托骑士。
“喂!你住手……”九十高声阻止他,本想往他们跑去,但马上就被一百一拦住,并一手掩住了九十的口。
“一百一,放开我!”九十使劲地推开一百一,好不容易才成功挣脱朝他们跑去……
“不,九十,他有刀!”一百一在背后喊道。
可是,九十究竟跑得太慢了,只见那骑士用力一扯,就把美丽的红色手提袋抢到手了,还随手把女郎推跌到地上……
“喂,流氓,你住手!”等九十追到前方时,那骑士已经坐上摩托车飞车离去……
“是他?”九十不可置信地擦双眼,但他还是很肯定自己没看错!九十认得那辆摩托车的车牌——CAT 90,他自小就对数字特别敏感,
况且车牌号码和自己的名字一样,都是“90”。
“怎么了?”一百一已经从后边追上来了,喘吁吁地问九十,
“怎么,九十,你受伤了吗?”
“一百一,是他!”
“谁?”一百一有些困惑。
“那个住在我们家旁边的邻居!”
“你是说……”一百一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阿发嫂的小儿子?”
“嗯!”九十点点头,示意一百一和他一起走向女郎,然后高声问那跌坐在地上的女郎,“喂,小姐,你还好吧?需要我帮忙吗?”
只见那女郎拍拍身上的尘土,皱着眉头,缓缓站了起来……
她没有应答九十的问题。在九十看来,她确实是吓坏了……
她把高跟鞋拎在手里,走得一拐一拐的。
“小姐,需要帮忙吗?”九十在她后边问道。
但那女郎依旧没理九十。
“嘘,九十,别好管闲事,我们走!”一百一拉着九十,不让他追上去。
九十感到有些不是滋味,转头和一百一抱怨:“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没礼貌的吗?”
一百一给九十一个会心的眼神。
但是,九十那一刻还是下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他决定去报警!
他要把今晚目睹的一切都讲出来,揭发阿发嫂的小儿子的恶行!
今天是星期六,郑茜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妹妹还在她身边,而爸爸妈妈已经不在家了。周末或假日,爸爸妈妈会把妹妹留在家让郑茜照顾。周一到周五,郑茜要上课,妹妹就跟着爸爸妈妈去赌场。
郑茜走出客厅,发现大门虚掩着。郑茜猜爸爸妈妈是打开大门,光明正大走出去的。他们好赌心切,连门都没关紧,还好栅门已经锁上。
郑茜走到大门那里,摁着门把,把门拉开一道缝,想重新关好。赫然,一把巴冷刀伸了进来,郑茜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大门被一只手狠狠推开!郑茜吓得后退几步。
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一手拿着巴冷刀,一手挡着门,恶狠狠地吼道:“烂赌昌在哪里?!”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到头顶,郑茜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人找不到爸爸,会不会破栅门而入,抓着她,砍下她的手手脚脚,把她丢到天桥下当乞丐还债?
“那肥婆娇呢?”那人又问。
郑茜紧闭嘴巴,不敢作声。
妹妹闻声从房间里爬出来,她营养不良的小身驱在地上匍匐前进,看起来像随时会晕倒。那个人紧盯着妹妹。
郑茜蹲下来,把妹妹紧紧抱在怀里。
在危急的时刻,郑茜想扮可怜来自保,她语带哭腔说:“我不知道爸爸妈妈去了哪里,他们已经很久没回来,丢下我跟妹妹,我跟妹妹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了,你看我妹妹,饿得剩皮包骨了……”
她说得七情上脸,希望打动那个人。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似乎不为所动。
郑茜没有法子之下,只得悄悄捏了妹妹的屁股一把。
妹妹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睛瞪得老大。
哭哇,为什么不哭?
郑茜心里急死了!
她用力捏着妹妹的大腿不放,妹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声如洪钟,整栋组屋仿佛随着她的哭声而震动。
附近好几家的外劳住户打开窗户来看,看见有人拿巴冷刀站在门口,和两个小女孩对峙,纷纷走出屋外看热闹。
那个男人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自己不利,便收起巴冷刀,狠狠地对郑茜说:“跟烂赌昌讲,他不要想避开我,他躲到哪个lubang,我都有本事揪他出来!”
郑茜连连点头称是。
那人走了,郑茜不再强装镇定,身体颤抖得厉害。
妹妹一边哭,一边对郑茜施展拳脚:“打我!你打我!死XXX……”她骂了一串脏字。
郑茜吓了一跳,抓着妹妹的手,厉声问:“你为什么讲脏话?!谁教你的?”
妹妹不甘示弱,吼回郑茜:“你XXX!”
“你又说脏话!哪里学的?为什么你变这么坏?!这种话你也敢说!”郑茜很生气,要教训妹妹。
“郑茜!”门口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郑茜抬头看去,紫姗站在栅门外,一脸担心:“你有没有事?那个人有没有对你们怎样?”
看到紫姗,郑茜鼻子酸酸麻麻的,眼眶立刻红了。
她不能开门让紫姗进来,她怕阿窿还在附近埋伏,她只能走到门口,跟紫姗隔着一道栅门说话。她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哗啦哗啦掉下来了。
“你没事吧?”紫姗伸手进来,握着郑茜的手臂,
“那个人好凶,我们躲在屋里,大气都不敢喘。”
“刚才我真的很怕……”郑茜掩面哭泣。
“你的爸爸妈妈去了哪里?几时回来?”
“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门都没关好,害我被阿窿吓死了!”郑茜想起父母就生气,“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爸爸妈妈?欠下一屁股赌债,害我每天担惊受怕过日子。”
紫姗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还有,他们把我妹妹带去赌场,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我妹妹才两岁就会说脏话了!”
“不会吧?”紫姗不敢相信。
“她刚刚才骂我 ——唉,算了,那种字眼我都说不出口!”郑茜叹息。
“近墨者黑,是这样的。我最小的妹妹也学到我婆婆骂人的功夫,骂人的姿态和语气跟婆婆一模一样。唉!”
“幸好我小时候是外婆带的,不然不知道我现在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唉,我担心我妹妹。”
“趁她现在还小,你把她教好还是来得及的。”
“嗯。你赶快回去吧,你站在我家门口有危险。”郑茜担心紫姗的安危。
“呃……可是你……”紫姗犹豫不决。
一声河东狮吼帮紫姗做了决定,她趁婆婆还没有叫第二声之前赶快溜回去。
郑茜回头看妹妹,妹妹肚子饿了,在吮自己的手指头。
郑茜走过去,拉开妹妹的脚趾头,温柔地说:“姐姐煮饭给你吃,要不要?”
妹妹眼睛发亮,拍着手说:“要!要!”
“可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讲脏话。”郑茜趁机教育她。
妹妹一副天真的模样,她不明白什么是脏话。
“就是刚才你骂我的话,以后不可以讲,那是不好的话。”郑茜解释。
妹妹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她听明白多少。
“唉……其实也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爸爸妈妈的错。”
郑茜怜惜地摸摸妹妹因缺乏营养而枯黄的头发。
海风好像打从一个大火炉吹出来的,热得风起胸口憋闷。风起蹿上高空,到了一定的高度,才感受到习习凉风。
Aralumba在下面低飞,不时抬头仰望风起。
他们一高一低,一前一后,飞越汪洋大海,抵达不老槟榔。
风起从高空降下,姿势像一只燕子一样优美,斜斜飞入望台,翅膀一转,煞住冲劲,双脚冉冉落地,站在亭子中央。
他站稳之后,听见身后噗噜噜响,回头一看,只见Aralumba也跟着来到亭子边。
Aralumba停歇在望台的木栏杆上,粗气也没有喘一下,向风起报告:“风起王子,我来了。”
风起端详Aralumba,真心佩服它。别看它小小的灰色翅膀,飞得并不慢。Aralumba的翅膀不是鹦鹉的翅膀,是鸽子的翅膀。Aralumba不是普通的鹦鹉。它有金刚鹦鹉的头,鸽子的身体。
“你家在哪里?”Aralumba抬头问。
“那里。”风起指着一百米外的房子。
那是一座原木制造的独栋别墅,别墅后面有一个宽阔的木板阳台。
木板阳台上好像有一只狗。他家狗狗习惯在阳台上休息。
风起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雾霾弥漫,看不真切。
“你看,我家后面阳台上,是不是有一只狗?”
“狗?”Aralumba听见有狗,精神起来。它从没见过狗。“阳台上有狗?”
Aralumba左眼看,右眼看,也看不见狗。不过,Aralumba不放弃。好奇心已经被撩起,它无法克制自己。“我先过去看看,看了回来告诉你。”
Aralumba飞向阳台。它虽然长得头大身小,毕竟还是一只鸟,被人家发觉也不要紧。
风起则不一样,他是一个有翅膀的男孩子,不能随随便便让人家看见。
他想念妈妈,想念狗狗。他不管了,不等Aralumba回来,一蹬脚,展翅飞起,跟在Aralumba后面。
飞近了,看得真切,果然是狗狗。
狗狗见Aralumba飞来,不停地猛吠,纵身扑去。
Aralumba小巧灵敏,赶快闪开。
风起觉得纳罕。狗狗从来没有这么凶狠。它都不会伤害小鸟。它有一颗善良的心,有一个聪明的脑袋。狗狗变了?
不!他不相信狗狗变了。他飞向狗狗,伸出双手,小声说:“狗狗,是我。”
以前狗狗看见风起,总是兴奋地提起前肢,迎接风起,和风起手牵手绕着圈子走。可是,今晚狗狗不一样,它龇牙咧嘴,身子往上蹿,张口要咬风起的手。
Aralumba为了保护主人,飞扑过来啄狗狗眼睛。
风起搡开Aralumba,轻声喊道:“不要!”
狗狗转移目标,又一次蹿上来,扑抓Aralumba。
Aralumba猝不及防,被抓落两根羽毛。
风起赶快把Aralumba揽过来,抱入怀中,飞开去。
他揣着Aralumba飞回望台,把Aralumba放在木栏杆上。“你没事吧?”
Aralumba扭脖子检查翅膀,骂道:“你家狗狗,实在可恶!”
“我家狗狗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风起带着歉意说,“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变成这样。它应该认得我。也许是它老了,老糊涂了。”
“老了?它多少岁了?”Aralumba伸展受伤的翅膀,仔细察看。没有流血,只是留下抓痕。
“它比我大两岁,十三岁。对一只狗来说,已经很老了。老了,眼睛不好,嗅觉也不灵,所以认不得我。”风起袒护狗狗,帮狗狗找托词。
“哼!我看它凶猛的样子,根本没有老态,”Aralumba调侃说,“它认不得你,不是因为它老了,而是它不喜欢你了……”
“你别胡说!狗狗不是这样的人!”风起反驳。
“人?它是狗!”Aralumba尝试拍打翅膀。翅膀灵活,飞翔应该不是问题。
“狗狗以为它是人。它有人的脑袋,有人的思想。”
“那也不算是人,我也有人的脑袋,人的思想,可是你还是把我当作一只鸟。”
风起直言不讳:“是,我把你当作一只鸟。不过,我把狗狗当人看待。狗狗陪着我一起长大,它是我的大哥。”
说Aralumba是鸟,它并不生气。虽然它是不完全人类,但它把自己当作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人。Aralumba又问:“狗狗也是不完全人类?”
“是。”风起简短回答。
“它也是国王制造的?”
“是。”风起累了,不想再回答Aralumba的问题,“我们走吧。回酒店去。”
“等我。哎哟……”Aralumba装可怜,盼望风起再一次把它抱入怀里,揣着它飞。
风起不理它,径自飞走。他猛拍翅膀,不怕Aralumba追不上他。即使Aralumba追不上他,Aralumba也会飞回酒店。鸟有鸟的感觉,方向辨识力特别强,走过的路线,不会忘记。
风起飞往酒店,从阳台钻入房间,直奔浴室,洗洗干净,上床睡觉。
Aralumba回来时,风起已经趴在床上。Aralumba在风起头上绕一圈,风起装睡,不想跟它说话。
Aralumba乖乖回笼去,蹲在笼里,头一歪,很快就睡着。
风起睡不着。他想妈妈,想狗狗。他心中有谜团。狗狗为什么变得这么凶狠?为什么变得这么无情?风起左思右想,也想不通。
晚上不知几点才入睡,第二天风起醒来,已经天色大亮。他拿起手机,拨电话给阿波罗,却又打不通。
Aralumba在鸟笼里问安。“风起王子,早安。”
风起气咻咻说:“那个阿波罗,把手机关了。”
“哦。他还没睡醒。”Aralumba解释说。
谁要它解释?白痴都知道阿波罗没有睡醒。
风起越想越气,赌气说:“我很想现在就飞回去。”
Aralumba吓坏了,一跃而起,飞出笼子。“不行!天亮了,你在天空飞,人家看得见你。你被人家发现,不只你危险,不一样王国也危险……”
“我等不及了!”风起抱臂,气鼓鼓的。
“你找一些事情做……刷牙,洗脸,吃早餐……很快时间就过去。”
Aralumba说得不无道理。提起早餐,风起肚子就咕噜咕噜响。
风起用酒店分机打电话给餐厅,要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咖啡,然后去浴室盥洗。
门铃叮当响,风起套上大背包,打开门。
餐厅女侍者捧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有一盘三明治、一碗水果沙拉、一壶咖啡、一个瓷杯、一小瓶鲜奶、一罐方糖、一罐红糖。
风起把水果沙拉让给Aralumba吃,自己喝咖啡吃三明治。
他细嚼慢咽,消磨时间。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他再打电话给阿波罗。
“怎样?”Aralumba紧张地问。
风起听了一会儿,愤然把手机摔在床上。
Aralumba明白怎么一回事,好心地说:“不如我们聊聊天,打发时间。嗯……你是不完全人类,狗狗也是不完全人类,你家里就有两个不完全人类。其中一定有故事,说来听听。”
风起不睬它,站起来,套着大背包,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Aralumba受冷落,心里不爽快,语气也变了,批评说:“你这么早起身,穿好衣服,背着背包,又有什么用?阿波罗不来,我们也不可以出门。你不如放下背包,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风起嚷道:“住嘴!”
一阵女巫般的笑声传来。
“嘿嘿嘿……嘿嘿嘿……”
笑声来自床上的手机。
风起扑过去,抓起手机,趴在床上。
“喂,请问是任风起先生吗?”声音阴阳怪气的,显得矫揉造作。
风起说:“是!”
“我是你的导游阿波罗。我今天负责把你送到不老槟榔,你住在酒店是吗?”
风起兴奋地回答:“是!你到酒店了吗?我马上下来。”
“不不不!”对方说,“不好意思,我刚刚睡醒,你稍等一会儿,我会来接你。”
“大概要等多久?”
风起看时钟,正是早上十点。
“我刚睡醒,还没有洗刷,还要吃早餐,吃了早餐还要做礼拜……”
“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十一点左右。”
还要等一个小时?风起等不及了。“你可以快一点儿吗?”
“可以。十一点之前,我一定赶到。”
风起扭开电视,转了一台又一台。他无心看电视,等待是一种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阿波罗却没有出现。
阿波罗不守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