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ji的摩托车风尘仆仆地驶在大马路上。猛烈的太阳晒得他和全叔浑身刺痛。

  他们一路向北,第一站是要去槟岛送请柬给昔日的旧同学周福兴。

  全叔在吉打州长大,在那里念小学,小学毕业后举家搬到金马仑去。从那时候起他就下田种菜,没有再上学了。家乡的朋友长大后也陆续离乡,各奔东西,此后大家没什么机会碰面,唯有等到有人成家了,他们才能在婚宴或孩子的弥月宴席上相聚。算起来,大家也有十来年没见面了。要不是这一次要去派请柬,全叔还没有机会去每个人的家登门造访呢!

  Benji骑在路上,看见前面有一辆载着蓝色铁箱的摩托车,铁箱四周挂满用塑料袋装着的面包。Benji稍微加快速度,越过那辆面包摩托车,看见骑士是一个印度人。印度人也看过来,看见一个洋人骑着摩托车,后面还载着绷着一张老脸的华人,觉得这画面好有趣,对Benji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Hey!”Benji跟他打招呼。

  “铃铃!”印度人摇了摇车铃,算是打招呼。

  全叔一手紧紧抓着后面的把手,一手往Benji的头盔一敲:“嗨什么嗨?!专心驾motor啦!”

  Benji定睛注视前方,叹了口气。面对这难服侍的老人,到底还要忍受到什么时候?

  他才一出神,头盔又被敲了一下。

  “Go Seberang Perai!”全叔在后面指示。

  Benji一路上跟着全叔的指示,最后上了槟城大桥。

  大桥横跨北海和槟岛两岸,海风吹得全叔神清气爽,紧绷的情绪渐渐松懈下来。

  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全叔的思绪飘到好久好久以前……

  穿着小学校服的他、刘正文、周福兴、陈亚九和朱忠民五个人躺在一棵叶子茂密的大树下,仰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下巴有一颗痣的福兴指着大树,天真无邪地说:“世界上有生命的东西不是公的就是母的,你们说,这棵树是公的还是母的?”

  亚九抢着回答:“那还须要说?当然是公的!”

  全叔不信:“你又知道?”

  “我们每天下课都会来这里,你见过这棵树开花吗?”

  全叔想了想:“好像没有!”

  “所以它是公的,是母的早就开花了。”亚九言之凿凿。

  福兴不以为然:“嗤,这棵树一定要是公的或母的,不可以是pondan(不男不女)吗?”

  正文嗲声嗲气地说:“嗯……我也觉得这棵树像pondan!”

  福兴打趣地说:“哈哈哈!Pondan树?那以后我们就叫它‘Pondan树’吧!”

  大家没有异议。

  忠民望着蔚蓝的天空,声音充满期待地说:“等我们的热气球做好后,我要拿来这里放,坐着热气球飞上天空!”

  正文憧憬着那天的到来,说:“好哇!好哇!万一老师要罚我,我就坐热气球飞出学校。”

  全叔不屑地说:“你们两个不要这么幼稚啦!你们做的热气球哪里能飞?”

  忠民不甘示弱地说:“谁说不会?我们就快做好了,到时候我一定不让你坐!”

  全叔不服气地说:“要是你们做的热气球会飞,我的头砍下来给你们当凳子坐!”

  亚九大声地说:“哼,我们毕业前把热气球做好,羡慕死他!”

  全叔对亚九扮了个鬼脸。

  亚九坐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指着后面:“阿全, 你的梦中情人来了!”

  全叔紧张地坐起来,拨了拨头发,羞涩地转过头看。

  后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其他四个人指着全叔捧腹大笑。

  全叔知道自己被愚弄,生气地追着亚九来打……

  回忆停在充满欢笑的画面,全叔的嘴角大幅度地向上扬。

  Benji从后视镜看见全叔“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心里很是纳闷。

  要什么惊天动地的喜事才能让这严肃、古板的老人展露笑颜?

  黄昏时分,天空出现一抹晚霞,驶在槟城大桥上,抬头看看天上的晚霞,别有一番滋味。

 

—《一路有你 · 第9章》

 

  昨晚一整夜的忐忑,令恩娜无法安然入眠,接近天亮的时候才睡着。

  第二天日上三竿,恩娜还没起床,妈咪也让她睡,不去打扰她。

  接近下午两点的时候,妈咪忽然很慌张地跑进恩娜的房间,把她拍醒:“阿girl,你的老师和同学们来了,快起来!”

  恩娜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眯着惺忪的睡眼,没把妈咪的话听清楚。

  妈咪把她轻轻拽起来:“老师来了,快快起来!”

  恩娜这才清醒多了,听清楚了妈咪的话。

  “请他们进来吧!”她胡乱用手指拨弄头发。

  “不先梳洗吗?”妈咪看她一脸油垢。

  恩娜摇摇头,伸懒腰打哈欠。她觉得真正的美女不怕以刚睡醒的模样示人。

  妈咪出去,把老师和同学们带进恩娜的房间,然后准备茶点去了。

  来探望恩娜的是班主任谢老师,同行的还有十来个同学,挤满小小的房间。

  谢老师看恩娜刚睡醒的样子,一脸歉意:“恩娜,真不好意思,我们打扰了你的休息。我打过电话给你爸爸,他说这个时间方便来探访你,没想到你还没睡醒。”

  “没关系。”恩娜耸耸肩。

  “你身体好点儿了吗?伤口还疼吗?”老师慰问她。

  “嗯,现在好多了。”恩娜回答。

  “我看你的气色很不错,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

  “......”恩娜看着谢老师的嘴一张一合,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和谢老师交谈的场面似曾相识,好像曾经经历过。

  印象中,谢老师没有来探过病。

  恩娜看看其他人,看看他们站的位置。对了!昨天在电视画面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同样的一群人,站在同样的位置。

  为什么她昨天会先在电视里看到今天的这个场面?

  “恩娜,恩娜......”谢老师见她愣了老半天,轻轻唤她。

  “嗄?”恩娜脑海里还是一片紊乱,心脏不规律地跳动。

  恩娜想不明白,为什么电视预先让她知道今天老师和同学会来探病?

  “喂!”一个男生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恩娜抬头看去,声音的主人是司徒剑豪。

  “老师跟你说话,你发什么呆呀?是不是动了手术之后变痴呆了?”剑豪不留情地说。

  恩娜有点儿不知所措,平日跟剑豪没什么交流,怎么他忽然对她这样不客气?

  谢老师瞟了剑豪一眼,用眼神责备他。

  “你才痴呆!”恩娜慢了几拍才回嘴。

  “你是botak呆!”剑豪用手摸摸自己的头顶,笑恩娜光头。

  恩娜气炸了,指着剑豪骂:“死司徒剑豪!”

  “Botak丑人没人爱!”剑豪回嘴。

  “你......”恩娜指着他,气得手指颤抖。

  谢老师厉声责备剑豪:“司徒剑豪!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笑恩娜没头发呢?!我要你跟她道歉!”

  剑豪看向别处,丝毫没有悔意。

  “司徒剑豪,马上跟恩娜道歉!”谢老师火了。

  “我、不、道、歉!”剑豪倔强地说。

  谢老师怒瞪着他。

  “老师你不知道,她平时喜欢大大声批评班上的同学,喜欢挖人家的疮疤,你问看其他同学,有谁没有被她的话伤害过?”剑豪指指站在他身后的同学们。

  所有同学一致点头。

  “她以为自己是公主,一直使唤别人帮她做这做那。班上同学是看她有病,不要跟她计较。现在她病好了,我才不会像以前那样容忍她。我忍她很久了!我跟她一起值日,她说自己有病,不能扫地。我不跟她计较,我一个人做完。可是她每次还要指指点点,说我不会扫,扫了还是不干净。还不是因为她乱丢纸巾,地上才会不干净?!”剑豪一口气把心里的怨言说完。

  “不管怎样,刚才你说的话伤害了恩娜,你一定要道歉。”谢老师坚持要他道歉。

  “总之,我是不会跟她道歉的。要道歉,也是她先跟所有人道歉。”

  剑豪背起挎包,大步走出恩娜的房间。

  谢老师拿他没办法。

  恩娜眼眶都红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人缘很好,班上的同学都喜欢她,乐意帮助她。可是,刚才大家都同意剑豪说的话,所以他们不是真心喜欢她的?人不都是比较喜欢亲近长得漂亮的人,对漂亮的人比较宽容的吗?为什么他们不是这样?每次她吩咐剑豪帮她做事情,他都一副乐意的样子,她以为是自己的美貌打动了他,甚至怀疑他偷偷暗恋她,可是刚才他却说,以前是看在她有病,还说她“丑人没人爱”。

  恩娜以为自己是剑豪的梦中情人,还为此沾沾自喜,可是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毫不留情,令她大受打击。

  谢老师和同学们离开后,她还是觉得很沮丧,闷闷不乐。

  恩娜躺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电视上,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电视里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会有神秘的力量,能预知明天的事?

  矛盾的是,恩娜虽然害怕,可是心里有个小小声音,叫她打开来看,看看电视还会给她什么启示。

  挣扎了很久,她的恐惧一点儿一点儿地减少,好奇心越扩越大。

  终于,恩娜拿起了电视遥控器,按下了电源开关键。

  电视荧幕亮起来的那一刻,她闭起眼睛,不敢去看。

  昨天她看见怪现象后,就关了电视,所以电视还锁定在“66频道”。

  恩娜做好了心理准备,才睁开眼睛。

  电视画面里,场景依然是她的房间。

  讨厌的剑豪竟然出现在她房间里,不知跟她说些什么。

  恩娜把音量调大,还是听不见,她把音量调到最大声,终于听见谈话内容。

  剑豪说:“......我是被老师逼的,不是自愿的。”

  电视里的她一脸傲气,冷冷地说:“那么不自愿,有本事就不要拿来呀!”

  剑豪打开挎包,扔了一叠簿子在她的床边:“谁叫我和你住得最近?!笔记我拿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要不要看是你的事!”

  电视前的恩娜气得咬牙切齿,怒骂:“死剑豪!死剑豪!”

  只见剑豪拉上挎包的拉链,准备离开。

  电视前的恩娜在心里想:你没跟我道歉休想离开!

  电视里的剑豪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恩娜,欲言又止。

  “死剑豪,还不赶快跟我道歉,说你昨天不应该叫我botak!”恩娜在电视前说。

  剑豪面露难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别扭地说:“我要跟你道歉,昨天我不应该叫你botak。”

  电视前的恩娜目瞪口呆。

  恩娜还想测试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操控电视里的情节发展,她说:“叫我大美人!”

  剑豪的脸色难看,嘴里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你是大美人。”

  “哈哈哈!”恩娜兴奋得双脚在床上乱蹬。

  电视画面里,剑豪一脸狐疑地打开她的房门——电视画面突然一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恩娜等了好一会儿,荧幕上没有再出现任何画面。

  看着剑豪道歉的窘态,她心里痛快得不得了。现在恩娜渐渐冷静了下来,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她的心头。

  电视里又出现奇怪的画面,而这一次,她竟然可以控制画面中的剑豪。要他做什么、讲什么都可以。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明天,剑豪会不会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66频道 -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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