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来说,大水制造了一个悲剧。
大水几乎毁了不一样王国。不一样王国缩小了。我们原本有四个小岛——黑米岛、豆蔻岛、科研岛和鸟兽岛。黑米岛完全消失,豆蔻岛只留下一块礁石,科研岛失去一大半,鸟兽岛瘦了一圈。
大水掠夺我们的土地,还吞噬我们的人。不一样王国损失了三个重要人物——王后、泰迪熊和猪大哥。
国王是坚强的,不为王后哭泣,不放弃他的理想。他要我们别沉溺于伤悲中,要挺直腰板面对苦难。他把豆蔻岛的居民安顿在鸟兽岛,并在变成小岛的科研岛重建科研基地。
2044年下半年,不一样王国又重建起来。
2045年初,科研岛竖起两栋建筑物——科研所和鸟屋。两栋建筑物坐落在岛的两侧,科研所在东岸,鸟屋在西岸,隔了一座山林。山林中,有一条小路连接两栋建筑物。
2045年的一个早上,岛上蒙着一层薄纱般的晨雾。
国王推着任教授,从科研所出来,步入林间小路,朝西走去。
任教授的轮椅,是海阔从海底捞起的。捞起来后,电子机件损坏,轮椅只能靠人力推动。
山林里容易藏人,国王怕叛徒埋伏,把我和出人头雕
带在身边。国王提防的是劳工。他知道劳工对他恨之入骨。
劳工都扣上电子脚镣。大水过后,电子脚镣已经失灵。但国王仍然把电子脚镣套在他们脚脖子上,给他们一个心理威胁。也许他们还以为电子脚镣有作用,乖乖不敢逃跑。
他们若要逃跑,也无处可逃。这是一个小岛,要离开这里需要一只船。可是,这里的电瓶船已经不能操作。
国王另外买了一只汽船,拴在海边。他担心船被偷驾走,就把引擎解下,收藏在屋里。劳工若偷走没有引擎的空船,也无法远渡重洋,回不了陆地。
国王不怕劳工逃走,他怕劳工暗杀他,所以,我们两个保镖的责任重大。我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在林间小路上,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耳听八方,该听的和不该听的都听进去。国王和任教授一段私密的谈话,我们不小心都听到了。听了这一段话,我胸口发闷,肚子隐隐作痛。
他们开始谈话的时候,气氛还算融洽。国王推着任教授从科研所走出来。任教授以为国王带他出来透透风,深深吸一口气,说:“外面空气真好!”
国王严肃地说:“Prof.,半年前一场大水,把我们的心血全冲走。H4N13疫苗,还有H4N13特效药,都付诸流水了。什么都完了。”
“完了就算了。”任教授答得轻松。
“Prof.,现在科研所重新建起来了,我们可以买仪器和材料,再制造疫苗和特效药。反正我们都已经掌握方法,再做一遍也不难。”
“难!难!难!我的两个医药助理都溺死了,我也老了,手脚不灵活了,做不了。”
“Prof.,您的困境我理解。这一次,不需要您动手。
其实,制造疫苗,我还行。制造特效药,我只有一个问题,如何萃取XXXX?”
XXXX应该是化学名称,叽里咕噜的,我没听明白。
任教授吧嗒吧嗒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Prof.,我只需要知道XXXX的萃取方法,就能够制造出特效药。这个特效药制造出来,可以治疗所有禽流感,拯救无数人类的生命,对人类是多么大的贡献哪!”
任教授嗤之以鼻:“你为了人类?你还不是为了钱?”
国王哑口无言。他沉默一阵,推轮椅的猩猩长手指微微颤抖。他倒抽一口气,硬气地说:“没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是君子?”任教授不屑地问。
“是啊。我是正人君子。Prof.,您怀疑我啦?有什么误会,您说出来吧。也许我哪里做得不好,做错了,请您批评,我一定改进。”
教授叹息,顿了一顿,才说:“大水那天,海阔把我救上来,我坐在铁塔上,看见你了。我看见你在鸟屋上,望着那些鸟。”
“对呀,那些鸟对我们很重要,是我们病毒的基因库。”
“那时候,蛋猫在附近的一棵树上,为什么你不去救它?”
就是!国王,我想问您这句好久了,只是开不了口。
“蛋猫?它会游泳啊!”
“蛋猫被大水冲进大海,会游泳也没用。”
国王瞥我一眼,说:“怎么说没用?你看蛋猫,不是活得好好的?”
“是我叫海阔去救蛋猫的。可是,你却叫海阔去救鸟。”
任教授为我伸张正义,我好感动。
“Prof.,我面临两难哪!我想救鸟,也想救蛋猫。两方面都很危急,鸟在水里不能呼吸,蛋猫在树上还能呼吸。我当然要先救鸟。”
“井本,我看到你那么紧张,觉得事有蹊跷。我一向忙碌,没有去想太多问题。那天,我静静坐在铁塔上,头脑清醒,才看明白了。”
“明白什么?”
“大水之前,我们不是成功制造了H4N13特效药吗?”
“是的。Prof.,那是您的功劳。”
“那你为什么还要保留一屋子的鸟?”
“我们要制造疫苗哇!疫苗需要H4N13的病毒。那些鸟,为我们保存病毒。Prof.,这个道理,您不是很清楚吗?”
“我很清楚,一只鸟就有亿万个病毒。你要保留病毒,留几只鸟就够了。病毒取之不尽,为什么你还要养几百只鸟?”
“Prof.,这是后备呀。准备多一些,有什么不好?”
“不好!”任教授愤然说,“万一有疏漏,一只鸟飞出去,把病毒传给其他鸟类,一传十,十传百,会害死多少人类?”
“Prof.,您老糊涂了吗?我们有特效药,人类不必害怕H4N13。”
“我就是老糊涂了,才相信你。现在我看穿你的阴谋了。你要把几百只病鸟放出去,让全世界恐慌,有病的跟你买特效药,没病的跟你买疫苗。你不管人类的死活,就是为了钱,对不对?”
国王阴鸷地一笑,冷冷地说:“Prof.,您很厉害,我知道我做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既然您捅破了,我也不想否认,我就是为了钱......”
我的心咯噔一下。原来国王研制疫苗和特效药,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金钱。他根本就不喜欢人类。
“你贪得无厌,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为了建立我们的国家呀!Prof.。”
“我们不是已经建立了国家吗?”
“我们现在这个不一样王国,”国王苦笑,“没有国际地位,做事得偷偷摸摸。万一被人发觉,马上被剿灭。我需要一大笔钱,买最先进的武器,和人类抗衡,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完全人类的厉害。”
“为了钱,你不惜杀死千千万万无辜的人类?”
“Prof.,冒昧说一句,您是人类,我不是人类。我是 不完全人类。这个世界上,人类太多,不完全人类太少。寡不敌众,我不能坐以待毙,只好放出一些病毒,灭一灭人类的威风。”
“你要和人类对抗,我不跟你同流合污。这种事,我不干!”
“Prof.,就算您不干,也得先告诉我萃取XXXX的方法。”
“不说!”
“Prof.,您不要逼我...... ”
“你想对我怎样?杀死我?你杀死我吧,我死也不说!”
国王气急败坏地把任教授推进鸟屋。
鸟屋是一个长方形木板仓库,没有窗户,只有屋檐下的气窗。里面也没有电灯,只靠屋顶一片玻璃采光。
任教授怒喊:“Chimp!What are you doing?”
鸟屋里的鸟也跟着叽叽喳喳,嚣杂吵闹。
国王大声说:“Prof.,您不说,我也不敢对付您。但是,既然您已经知道我的秘密,又反对我的战略,我就得委屈您暂时住在这里。我担心我放您出去,您会破坏我的计划。”
任教授叫嚷:“你要我和病鸟住在一起?不如让我死。”
国王不管,打开一个空铁笼,把任教授推进去。
任教授摔倒在地上,咬紧牙根用手把身体支撑起来,踞坐在铁笼里面,狠狠地瞪着国王。“Chimp......”
“Prof.,您已经打了预防针,不会死的。等我把萃取XXXX的方法找出来,把特效药研制出来,把鸟放出去,我的计划成功之后,我就放您出来。”
“你......”任教授气得说不出话。
“Prof.,如果您想提早离开,先把萃取XXXX的方法告诉我。”
“你休想!”任教授怒吼。
“Prof.,得罪了。您好好休息,好好想想。”国王把鸟屋的门轻轻关上。
国王推出空轮椅,在鸟屋外面深呼吸。
出人头雕栖息在鸟屋旁一棵树上,独自发抖。
国王抬头睨他一眼,警告说:“今天你所看到的,所听见的,都是秘密。你小心自己的嘴巴!”
出人头雕脸色刷白,唯唯诺诺地说:“是,是......”
国王没有对我说什么,他知道我不会泄露他的秘密。
我们保护国王走回科研所。
我觉得国王好像变成另一个人。
人类1300克的脑子,里面弯弯拐拐太恐怖了,连大老虎都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