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眼睛》

第3章

 

  我知道冥冥中自有安排,不然我那天早上怎么会在学校不停泻肚。是昨晚妈妈炒的姜葱猪肉?我总觉得里面有股酸酸的味道。还是今天早上的牛奶?妈妈昨天忘了把它放进冰箱,但是她说:“不要紧,我们家牧场的牛奶,没事的。”

  这和我们家牧场有什么关系?不新鲜就是不新鲜。

  唉,妈妈最近总是忘记东西,忘记把牛奶放进冰箱,那真是件平常的小事。我已经懒得问他们为什么了,他们总以为自己是大人,我是小孩,他们一直以为六年级的孩子不知道经营和经济的事。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们是按着电脑键盘,看着世界趋势长大的孩子,哪像你们那个时代,生活只有周围的事物。我的朋友,分布全世界,算起来,也许比你们三十多年来认识的人还多!所以我知道的事,也比你们想象中的多!

  总之,那天我在学校不停地泻肚,从第三节课开始,我就夹着腿往厕所钻。我以为所有东西都解放出来了,肚子却又一阵阵抽痛着,像十个牙医拿着大钳子往我大牙拉。我痛得汗流浃背,像只青蛙,弯着脚、驼着背,蹲在厕所旁。

  第四节课快完时,我就像一只被车辗过的扁青蛙,无法动弹。结果得劳动级任黄老师把我送回家。

  我知道黄老师不愿意开车送我回家,因为她才换了一部新的国产车Myvi。她在我的座位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报纸,又在报纸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我不怪她,我也不想自己的“黄金”玷污她的车,搞不好她会向我爸爸索赔。我家已经陷入经济危机了,我惹不起这样的祸。

  所以我挺身坐在车上,大气不敢喘一下,响屁不敢放一个。她用最快的速度往我家牧场奔去,真要谢谢她,如果不是这个速度,我会错过接下来的一切。

  她一面驾驶一面问:“你爸爸是不是要把牧场卖了?”

  “不知道。”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他都在报上登广告了,你们不要牧场了吗?”

  “我不知道。”

  我讨厌爸爸妈妈,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只有我天不知、地不知。然后我没有再说一句话,黄老师也顾着踩油门,飞快往我家奔去。

  家门前,又是一辆熟悉的货车。这次上面装满了牛。啊,可能是最后的几批了。货车旁,一个陌生人正把一沓钞票交到我爸爸手里。货车载了动物,总会到家门前来记账和还钱,货车一走,爸爸就会小心地把钱锁进保险箱里,以后再用它来买饲料或付陈伯他们的工资。

  今天爸爸看见我从车子里走出来,吓了一大跳。我知道爸爸吓了一大跳,因为他抖着声音问我:“小黎,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回来?”

  “泻肚。”

  “走,快进家里。老师谢谢你。”

  爸爸揽着我,拉着我往家门去。这也太急了吧,好歹也得听听老师说什么才走吧!

  “谭先生……”黄老师在我身后叫着。

  “谢谢你,老师。”爸爸头也不回,走得更快。

  奇怪,奇怪,一定有古怪。

  我甩开爸爸的手,转身往黄老师的方向看去,却在货车上看见一头叫得特别凄凉的牛。仔细一看,那不是我的绿眼睛吗!?

  货车引擎响起,绿眼睛叫得更凶了。“哞哞哞!”

  “绿眼睛!”

  “哞哞哞!”

  货车开动了!我急着追上去:“绿眼睛!”

  “哞哞哞!”

  “绿眼睛,你别走!”我边跑边喊。我的绿眼睛,它就要被带走了,它的眼里还闪着泪光。

  “小黄梨,救救我!”

  “呃,是谁在讲话?”

  “小黄梨,是我,就是我,绿眼睛。快救救我!”

  我追上去:“绿眼睛,真的是你?你几时会说话?”

  “我不知道,快救我!”

  “好,你等一等,我一定救你!”

  我用尽全力向前冲,但是货车跑得快,一下子,绿眼睛就只剩下拇指般大。

 

 

  阿拓把信件揉成一团,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以投篮球的手法把“信团”扔出。一阵风刮来,信团被风吹偏,撞在垃圾桶的边缘,嗒一声跌在地上滚两滚,跌入了沟渠。

  阿拓傻眼了,在把信件丢弃前心理已感到过意不去,这下“不中”,认定是天意,连忙到沟渠里把信团捡回来。

  阿拓心想:虽然我派信的范围涵盖50平方公里,但是信件都经过分类,今天这堆信件都属于这个住宅区。刚才我从一路派到八路,这地区共二十一路,这封信只可能落在第九至第二十一路间。

  阿拓把湿漉漉的信团摊开,双眼看着皱皱的信件发愁:知道范围又怎样?一条路有约四十间屋子。十三条路合共五百二十间屋子,一点线索都没有,要怎么找?

  阿拓看着信封,心想:不如拆开信封,看看信件的内容,然后找到收信人后再装入另一个新的信封,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去?虽然这做法有违职业操守,但是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阿拓又想:如果信上有写收信人的电邮,电话号码,名字,最好是英文名字,我就可以用facebook,WeChat,Google等网络工具找到他。比如收信人叫Rose Chan,我只要找到Rose Chan,然后住在这个住宅区的人就可以了。不然就给我寄信人的名字和收信人的名字也行,只要在facebook找到其中一人,而他的朋友名单存在另一人的名字就算找对人了。

  打定主意后,阿拓开摩托车到一个公园的小亭子,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信封内有一张略发黄的纸,纸上写着端正的小楷字。信封内有几片干枯的叶子,带着淡淡的茶香。阿拓庆幸水没有渗进信封,不然小楷墨字一定毁了。凭着对信件的认知,阿拓估计这是封写了很久而没寄出的信件。

 

至亲爱的林黛玉,

  黛玉啊,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跟你在一起。如今花甲之年,回首往事,我只希望临终前能够让你明白我的心意。黛玉,我爱你,我想你。

痴人贾宝玉

 

  看着短短几行字,阿拓简直傻了眼!贾宝玉和林黛玉?这是哪个年代的信件啊?

 

 

《我们说好的》

第2章

 

  两兄弟来到船上,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宽敞的甲板上摆了几张躺椅。

  方正躺在躺椅上,深深吸了几口空气:“这船一点腥味也没有,椅子也很舒服。”

  “渔船怎能跟大轮船比较呢?”方浩也挑了一张躺椅躺下去,“这大轮船很高级,是用来载游客的,不是载鱼虾的。”

  两兄弟模仿电影情景,躺在躺椅晒太阳。方正毕竟不安,时不时坐起来张望。

  方浩站起来,招手说:“快起来,我们到里面看看, 里面还有很多东西……”

  话未说完,突然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从船后传过来。方浩一惊,拉着弟弟迅速溜进船舱内。

  船舱内有一排排的沙发,角落处有一个小吧台。方浩和方正匿藏在沙发后面,再把半个头伸出来偷看。

  不久,保安人员的身影从落地玻璃窗前经过,当他踏入船舱的时候,两兄弟瑟缩着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喘。保安人员走到吧台,从小冰柜里取出一瓶矿区水,拧开瓶盖, 咕噜咕噜大口喝了几口,然后转身走出船舱。

  方浩透过玻璃窗看着保安人员穿过甲板走下楼梯,他吁口气,打个手势说:“他走了,起来吧。”

  此刻方正想退缩了,声音压得低低的:“哥,趁现在没人,不如赶紧离开吧。万一被捉到就完蛋了……”

  “当然不行!我们还没参观驾驶室呢。”

  方正听到驾驶室,脸色立时变了一下:“驾驶室?! 还是别去吧。”

  他想起曾和哥哥偷溜进渔船的驾驶室,控制台上有很多五颜六色的按钮,他伸手乱按,导致警钟大鸣。渔民们以为渔船出事,大家惊慌失措逃跑,有的跳下水逃生。他知道自己闯祸了,急得快哭出来。哥哥维护他,为他顶罪, 结果被码头老板骂了一顿,回到家又被奶奶惩罚。这件事他一直记忆深刻。

  “有我在,你别怕。”方浩神情淡定地说。

  方正深呼吸,跟自己说:哥哥不怕,我也不怕。

  方正崇拜哥哥,哥哥很出色,很勇敢,几乎无所不能。哥哥教会他许多东西,在危险的时刻会保护他,哥哥是他心中的英雄。

  两人步出船舱,沿着走道参观。船上有餐厅、迷你电影院、卡拉OK、网球场、游泳池、健身房等休闲设备,方正第一次登上这么豪华的轮船,觉得新奇又雀跃。

  “哥,这大轮船好像酒店一样,什么都有,真是大开眼界。”

  两人走到船尾,甲板上有潜水设备,方浩贪玩,抓起潜水衣便往身上穿。

  “这衣服好紧,好难穿……”他一边穿一边嘀咕,好不容易穿上,已是满头大汗。

  方浩换上脚蹼,再戴上潜水眼镜,俨然一个潜水员。

  “哥,你这个样子很像大青蛙。”方正嘲笑他,抓起手机说,“快站好,我要把这只大青蛙拍下来给余安看。”

  方浩装模作样让方正为他拍照。他突然脱下潜水眼镜, 挤眉弄眼,朝方正招手。

  方正放下手机,正想开口问,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从他身边窜过,奔向方浩。

  方浩抱起它,打趣说:“看来我们上了狗船,狗主人出来欢迎我们了。”

  方正喜欢狗,从哥哥手里抢过小狗:“好可爱的小狗。”

  毛毛狗身上的毛又多又长,圆滚滚的身形很像小松鼠。它瞪着大眼睛,不怕生地打量这两个不速之客。

  “快过来帮我!这是什么鬼衣服,难穿又难脱。”方浩在和潜水衣纠缠,方正放下毛毛狗,上前帮方浩拉下拉链。正在拉扯之间,上层突然传来女孩的呼叫声:“乖乖! 你在哪里?”

  两兄弟听到呼叫声,惊恐对望一眼。毛毛狗雀跃吠叫, 回应主人的呼唤。

  “你怎么跑到楼下呀……”女孩听到狗吠声,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

  “来不及脱了,快走!”方浩穿着潜水衣逃跑。

  “哥,你的鞋子……”

  方浩已逃得远远,方正只好拎起哥哥的鞋子,百忙中不忘瞅毛毛狗一眼:“毛毛狗,再见!”

  他跑在哥哥后面,背后传来汪汪声,毛毛狗竟然跟了上来。

  “哥,毛毛狗追着我们,怎么办?”

  “别理它,我们快下船!”

  方正忍不住再回头望,这回不得了,除了毛毛狗,后面还有一个小女孩追着上来,女孩高举手上的绳索,大声喊着:“别跑哇!快回来……”

  方正哇一声大喊:“惨了!惨了!有人追上来了……”

  女孩拿着绳索,一定是要捆绑我们,把我们送进警察局。想到这里,他双腿好像上了发条,充满了力量往前冲。

  他很快超越哥哥,正想从折叠楼梯爬下船,却看见保安人员正爬着楼梯上船。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这下怎么办?方正慌得不知所措, 求助地看着哥哥。

  方浩当机立断:“上楼。”

  他们顺着旋转楼梯拾级而上,一口气爬到第四层,躲在栏杆后,再伸出头往下看。

  只见女孩和保安人员站在甲板上,女孩伸手指向楼上, 一脸气呼呼的,好像在投诉些什么。

  “哥,完蛋了!那个女生……一定是在举报我们……怎么办?怎么办?”方正一害怕就会语无伦次。

  方浩把食指竖在嘴中间,要他噤声。

  保安人员和女孩同时抬头,两兄弟赶紧把头往后一缩。随即他们噔噔噔地爬上楼梯,方正大惊失色,被发现了! 他挣扎着爬起想逃,方浩却拉着他。方浩神色不惊,不慌不忙地示意他看向下面。

  方正往下看,保安人员和女孩站在第三层的甲板,保安人员张开双手,扑向楼梯口,他把右手高高提起,方正看见他手上的毛毛狗。

  呼!原来他们要捉毛毛狗,不是捉我们。方正按住胸口喘气,脸色已吓得发白。

  女孩扭毛毛狗的耳朵骂:“淘气鬼,我要把你绑起来, 看你还怎样乱跑。”

  她把绳索套上毛毛狗的脖子。毛毛狗仰头,朝楼上吠叫,不知是在抗议还是通风报信。幸好保安人员和女孩没察觉,抱着毛毛狗走向船尾。

  方浩趁这个好时机,打个手势要下楼。

  “你们俩在干什么?”一个粗壮嘹亮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两人吓得啊地叫了一声,同时往后看,一个雄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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